转贴:水一样摇摆(纪念我的大学生活)2

[](二十五)

秋天的阳光开始平和,校园里由于新生的离校军训也得到了相对的安静。我走在核桃林里,眯着眼透过稀稀疏疏的枝叶看向太阳,校园飘荡着广播台里懒洋洋的音乐。回忆立刻牵动了我的全部神经,思念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仰着头,让眼泪一点点倒回到心里。

记得刚和成浩在一起的时候曾列出一个长长的单子,标题是:如果还想爱我的话,要求如下:第一,不许乱发脾气;第二,不许对女生献媚;第三,不许动辄说我不温柔。他大致一阅,用还不熟练的古文回一句:毋宁死。他同样回敬一个SCECHER,说是与我分手的原因,共有“N”条,看得我头都大了,甚至连做饭时放过量的盐都在案,注脚下却有几个很小的字:可是我爱你!这种青春期小说里被写烂的讨好方式竟然让我感动了。高中朋友写信过来说希望能在毕业前看到让我愿意共度一生的人,我想了想,回了信,放进成浩和我的合影一并寄过去。是的,成浩,你就是我想爱一生的人。成浩,我从来不介意你对我大声地发脾气,你可以三天不和我说一句话,可以要求我为你改掉迟到的坏毛病,可以拒绝陪我听长得难看的教授讲很精彩的课,但是你不能在说过要牵我的手之后离开我,在我们一起做饭,为对方夹满整碗的菜后不再牵挂我。我竟然再也不能看到你的笑容,听到你的疯言疯语,甚至连你是否还在这个世上都无法肯定,你让我一个人存活在这个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四周多么冰冷,黑暗中的道路伸向四面八方,它们交叉回转,没有终点。而我唯一可以拥抱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成浩,这一次我是真的感到绝望。

(二十六)

大二上半学期,我成了校报的编辑之一,在团委老师的带领下做一份叫广院传真的报纸。手下有几个记者,一个月出一期。和我一起做编辑的除了同屋的莹同班的涛以外还有电视系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是任寒,女孩长着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任寒为我介绍:“暖暖,这是和我一个班的晓笛,文笔很好。”我笑笑。晓笛喜欢任寒。

做报纸的日子很辛苦,但是也有很多快乐。我们常常是月初开会然后定下本期选题分给各个版面编辑,编辑再具体策划,把采访任务交给手下的记者。做我们记者的,当然都是大一的新生。大一时,我也做过记者去采访一些老师。有的老师很配合,会先要去问题的提纲,然后好好准备。还有的老师则根本不把学生的采访放在眼里,常常对着你就开始出口成脏,离题千里。我曾经采访过自己系的团委老师。那个老师很能胡侃,而且常常脏话连篇,据说还经常和男生开一些黄色玩笑。那次采访的内容是关于学校教学改革问题。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就是把采访时间约在了快到晚饭时。我的肚子越来越饿,这个老师却情绪越来越激昂,甚至开始手舞足蹈,我的笔飞快地记下他每一句话,在最煽情的一幕时,我狠狠地打了个括号:(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月终是编辑最忙的时候,我们要把记者采访上来的采访稿修改整理,设计报纸版面,最紧张的时候我甚至两天没有合过眼,正吃着吃着饭被团委老师叫去开会改稿子。团委带我们的那个老师很厉害,很有文采,属于那种随便说出点东西都能写成一篇文章的人。记得有一次我们要做一版关于革命电影的主题。莹实在写不出卷首语,就请他帮忙。他说:“我说,你现在就用笔记。”

“时间倒流,53年前。。。。。近来,我们也出了一些深刻感人的革命影片,比如毛片,邓片。。”

我们愣了一下,然后“哗”地笑起来。团委老师也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忙着改口:“是比如毛泽东。邓小平的大片。。。。”

团委的办公室就是我们熬夜设计版面的地方。月终那几天,我们几个编辑经常下了晚自习后各自拿一些零食堆放在桌子中间,然后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角拿着大尺子在排版纸上画来画去。秋天的夜晚很冷,不时有风通过不紧的窗户吹进来。做得困了时我们就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聊会天。任寒知道我有胃病,每次都会买了大桶的牛奶看着我喝下去。天快亮时,我的版面终于设计完,实在撑不住了便逛到另外一个屋,拿了几把椅子拼在一起躺下睡一觉,风还是会不时地吹过来,我冷得蜷紧身体,模糊中地感到任寒走近理理我的头发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任寒知道成浩已经走了。他看得见我的悲伤。但是,什么也不说。

直到有一次排版,其他两个编辑都赶在宿舍熄灯之前完成了任务,只剩下我和任寒在团委。我们低着头各自做着事情,屋子里很安静,偶尔有外面秋虫的声音。凌晨一点时,任寒做完了手里的活。“暖暖,你什么时候能做完?我有话和你说。”“很快,等一会好吗?”我低着头回他。墙上的表滴答滴答地走着。凌晨两点凌晨三点。。。任寒一直坐在我对面,一句话不说,我时不时抬起头给他一个抱歉的微笑:“再过一会。”

天发白时我依然在忙手里的活,任寒站起来,拿起我身边的铅笔,在我面前的纸上写下:喜欢你,一直都是。

(二十七)

除了在团委做校报编辑,我在大二时还教了一个韩国留学生学中文。那个留学生有很好玩的名字,姓丁,叫载夏。我第一次把他的名字说给同屋时,女孩们笑着说:“哇噻(二声、四声),暖暖,你厉害啊,教了个宰相。”教丁载夏的日子常常让我想起成浩。他们都喜欢戴棒球帽穿肥大衣服洒味道好闻的男用香水。

第一次给丁载夏上课,他认认真真地对我说:“暖暖老师,我想学最有用的汉语,就是可以说你们说的那样的话。”

想学最有用的汉语?OK,就从“他妈的”开始好了。

从留学生的角度来说,丁载夏的汉语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已经过了HSK(汉语水平考试)的最高级,所以我们日常的沟通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毕竟是个外国人,他偶尔还是会犯一些小毛病。韩国人发音时"an" 和"en"分不清。一次上完课后他对我说:“暖暖老师,今天我请你吃粪(饭)。”我看看他,流汗了。还有一次,我刚进他的宿舍,他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暖暖老师,欢迎你丫的。”我看看他,又流汗了。

教了丁载夏一个月后,学校开始给每个宿舍安电话。那个时候宿舍的女孩都很激动,第一次电话在宿舍响起的时候大家象比目鱼似的你看我我看你,竟然谁都不敢接。最后还是离电话最近的莹拿起电话,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对面是班里男生大大咧咧的声音:“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我们宿舍电话音质怎么样,嘿嘿。”装了电话以后,我们宿舍的晚上就热闹起来。昕的男朋友总是按时打来电话。由于亮和昕的声音猛一听有点象,所以总是被混到一起。有一次电话响起来,亮刚好在等,接起来“喂”一声,对面的声音甜腻腻地叫“宝贝”。亮的男朋友也是这么叫她,亮说:“猪头,你在哪呢?我马上就下去了。”对面的声音愣一下:“你是谁啊?”亮也愣了:“你找谁啊?”

有了电话我和丁载夏的联系也就方便多了,他有事情不能上课的时候就会提前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有次上完课后他说:“暖暖老师,我明天可能有事情不能上课,但是现在不能肯定,如果有事情,我打你,好吗?”我看看他,回一句:“还是我打你吧。”

在我的帮助下,丁载夏的汉语进步很快,一个学期过去时,他的发音已经很标准了,并且能用一些简单的话骂人,甚至学会了骂人不带脏字。比如那句我偶尔会说的“你就是一个介于傻A和傻C之间的个体。”这句话被他用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用完之后还会对着被骂的人狂妄地笑两声,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当然,除了跟我学会了这些邪门歪道,他还很顺利地考上了人大的历史系。

---舞凌乱 J

(二十八)

元旦前夕北京下了很大的雪。同屋南方的女孩已经不象大一第一次见到雪时那么兴奋了。我们安静地坐在宿舍里,各自发呆想着心事。莹在那个时候又喜欢上一同在广播台做节目的男孩宇。可这次倒磕的结果依然是失败。她依然说不放弃,但是话语里隐隐透着些无奈。君的男朋友在国外,由于国际长途很贵,两个人唯一的联系就是一星期一封的信件,思念把冬天拉得很漫长,君常常在宿舍一边冻得跺脚一边说分隔两地的爱情无异于自杀。同时,昕和外地的男朋友感情也陷入低潮,两个人开始在电话里争吵,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楼道都听得清楚。昕嚷着:“既然这样,你去找新女朋友啊!”然后狠狠地挂掉电话。宿舍里的女孩在感情问题上似乎都多多少少碰到了些小麻烦。唯一稳定的就是亮和班里的仿了。两个人从大一就开始在一起,一年多后还是亲密如初。下雪的第一天,一大早我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刷牙一边从楼道的窗户往下望,只见下面一辆覆满雪的汽车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亮亮,我爱你。我猛地一惊,口也没顾得上漱,一把推开宿舍的门,把亮从被窝里生生拉出来:“亮,你看你看。”我指着楼下的车。亮的眼睛在瞬间睁大,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急急地打电话过去,那种幸福的表情让人不由得妒忌起来。

由于下雪的缘故,元旦前一天的晚上宿舍里的人出奇地全。大家都早早地上了床。9点多时,电话响起来。莹接过电话,递给我:“暖暖,找你的。”我拿起电话,懒洋洋地应一句:“喂,你好。”

“暖暖,是我。”

我冲口而出成浩的名字。“成浩?你在哪?”

“我在你们女生宿舍楼下。”

据后来同屋的女生说,当时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正常神情,连外套也没顾上穿,直接从上床跳下来,拉开门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我下到楼,一路狂奔,在楼门口看见成浩象一年前的冬天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笑笑地看着我。“暖暖,我来看你了。”我感觉自己象子弹一样冲进成浩的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成串地淌下来。“成浩,我好想你。”其实想念这句话很无力,根本表达不出我当时的心情,但是除了这些我什么都说不出。成浩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坐在女生楼门口的椅子上:“暖暖,你瘦了很多。”他紧紧地把我整个搂在怀里,双臂勒得我喘不过气。

是的,幸福来得常常让人喘不上气。

我们一同去了成浩住的宾馆,就在广院附近。成浩告诉我他只能在中国呆三天,回去后就要考试了。“暖暖,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虽然我一直试图心如止水地生活,却发现自己还是望穿秋水地想你,在这个季节里,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你,渴望你能再笑着对我说“成浩,你帮我暖暖手”。

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宿舍。程暖暖做了邱成浩的女人。

(二十九)

那一年我很喜欢一首学校里播音系男孩自编词曲的歌《雪人》:

当你望着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活了,

可是在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醒。

当你吻着我的时候,我就开始疼了,

可是在你等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动。

煤球是我的眼睛,

可是它还燃不起爱情。

虚伪是我的外衣,

可是它已经冻不住寂寞。

当你说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就突然傻了。

因为在你拥抱我的时候我就快要化了。

其实在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只是在你拥抱我的时候我就快要死了。

我和成浩躺在大大的床上,手牵着手,我小声地给他唱这首歌,告诉他我是他的雪人,如果注定要融化,也只愿意融在他的怀里。我在那段时间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浓于水。和成浩的爱情如血液一般粘稠地流淌在我的灵魂深处。所有的情绪都因之变得平和安详。虽然每天要面对的是风沙,是人群,是流动的谎言和静止的衰老,是一点点平庸,一次次失败,一轮又一轮的被淘汰,被宰割,被嘲笑,被奚落,可是就在拥挤中,在失望里,在与鸡毛蒜皮、流言蜚语的搏斗里,我随时会想起成浩,想起他时的心里是一盏晚灯,一杯咖啡,一派家的暖和。那个时候的我,是幸福而知足的。

元旦是全班一起过的。大家象征性地表演了几个节目做了几个游戏。其中一个是传话。几个人成纵行排列。第一个人说出一句话传给第二个人,第二个再传给第三个,以次类推。站在第一个的是亮。她转过头在我耳边说:“大眼瞪小眼。”我往后传。到最后一个彭那里时,她大声说出来:“大雁等小雁。”

快到12点时大家一起吃了自己动手包的饺子。其实那一盆盆的与其说是饺子不如说是面疙瘩。由于每个人的技术不同,并且很多人都不会包,饺子下到锅里后更多的是破了馅。只剩下一堆面疙瘩被盛上来。虽然如此,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所有的饺子被一抢而光。

吃完后男生似乎有了精神,就象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开始拿着话筒唱歌。唱什么的都有,更多的人在起哄。成浩拿了吉他,开始自弹自唱郑钧的《灰姑娘》给我:“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我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看着成浩,12点的钟声响起时,成浩吻吻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说:“暖暖,我爱你。”

98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三十)

送成浩到机场,我摆摆手,给他一个最灿烂的微笑,转身走了,再没有回头,再不敢回头。

坐在回去的机场大巴上,窗外的景色就那么不可一世的旋了开。那么的揪心,想这个城市是有这么绚烂的美,叫相爱的人牵手和别离。而我,曾以为自己是最深沉的河童,无论世界怎样,都可以保留住属于自己的那份原始。傻傻的,以为就从此幸福了呢。那么简单的我。可是,这个城市是不饶我的,报复了我对它的不屑,终使我永失我爱。

(三十一)

大二下学期开始我们的专业课稍微多了一些。当然,那些无聊的基础课仍不能避免,比如社会主义建设。每周三晚上,我手上拿一本小说和莹朝教学楼走去。路上遇到其他系的女孩,莹会愁眉苦脸地告诉她我们去“射箭”。对于无聊的基础课我是从来不听的,以前成浩在的时候我们就一起传纸条,现在则是一边听音乐一边看闲书。听音乐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教这门课的老师嗓门太大,我不听点音乐的话怕他影响我看书情绪。

相对前几个学期来说大二要忙一些。主要是因为我们开始学摄影了。教摄影的是个巨帅无比的老师,而且很年轻,总是笑笑的样子。他非常喜欢我们班,在N个老师面前表扬我们说“这个班的学生实在太有灵气了”。我们自然也是万分喜欢这个老师的。要不是他已经名草有主了,估计现在我们宿舍的某个女生已经成了他女朋友。记得刚上他这堂课没多久,我们就听见昕在晚上说梦话时叫出他的名字:刘坚好帅啊。据昕后来解释,她当晚梦见了刘坚带着我们班20几个人一起在天空中飞,还不时地变换一下阵型,来一个空中表演。

我们的摄影技术在刘坚的指导下都有了质的飞跃。刚开课时他给我们布置的作业是拍人物照。凭我们的技术都不敢找外班同学做模特,就自己内部互相充当,被拍出来的人一个个撑着一张大脸,目光呆滞,用班里同学自己的话说就是“那段时间我们真是毁人不倦”。慢慢地,我们的摄影技术也进入正轨。其中勇的一次作业被刘坚评价为“显示了无可挑剔的创造性”。那次勇找了我们宿舍表演力最强的莹做模特,让她先在教学楼的最高层5楼窗口站好,神情悲怆,忧心忡忡。然后她的身影又出现在四楼、三楼、二楼。。。最后一个画面是教学楼下面草坪上的草被压出一个人行。

作业的标题是:自杀。

(三十二)

6月除了六级考试大二的学生还有一场义务献血。对这次献血大家反应不一,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属于后者。从小我就非常害怕打针,总觉得那一针扎下去是刺骨的疼痛。莹对此则是异常的兴奋。理由如下:第一,有钱发,献血的人有三百大元;第二,可以减肥,献血完身子一定虚弱,人自然也就瘦了;第三,最后的期末总评可以加分。献血的头一天晚上我们都很兴奋。据说献血前不要熬夜,不要吃太咸的东西。我因此故意在晚饭时一边吃菜一边狠狠干掉半瓶“老干妈”,又辣又咸,害得我半夜爬起来找水喝。说到老干妈,我想在北京上学的人应该都知道吧。自从大一莹从重庆带过来一瓶后它就成了我们每顿饭必不可少的东西。光大一冬天,我自己就吃掉了8瓶,而且常常是一边聊天一边捧着瓶子一勺勺无意识地就消灭一半。我是极其能吃辣的人,同屋女孩也喜欢,但都没有我好命,一吃脸上就鲜花怒放百家争鸣。我常常故意在同屋面前大吃特吃,把持不住的女孩就一把伸过手里的勺子,说一句:“他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胃口问题。”然后饿虎扑食一样地冲过来。

第二天的献血结果让人有些郁闷。我们宿舍四个血液合格的竟然包括我。而最希望献血的莹却因为贫血不能上。那年献血的人除了有300块钱的奖励外,每人还有一枝玫瑰花,煽情得很。

献血前我非常害怕,好在坐在旁边一起等待被抽血的是东。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暖暖,你不至于吧,怎么脸色苍白的?还没开始抽呢!”我勉强笑笑:“很疼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打针了。”献血开始后医务室的老师让我们把手一张一合,说是这样有利于血液的抽出。东看着我:“暖暖,咱们来玩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要请客吃饭啊。”没想到我运气出气好,竟然连赢三局,最后不仅白吃了东一顿饭,连他的玫瑰花也一并扫荡过来了。东在请我吃饭的时候哭丧着脸:“暖暖,这可是我的血汗钱,您悠着点。”我嘿嘿干笑两声,点了盘炒猪肝,补血嘛!说起补血不得不说说我们班主任的壮举。那天我们献血的人前脚刚进屋,就听见门被丁零咣当地撞开。然后是班主任脆生生的声音:“来来来,小姑娘们,我知道你们献血,特意煮了一大盆鸡蛋给你们吃,多吃点,这可是补血的好东西。”我们回头一看,就见班主任端着个硕大无比的盆横着挪进我们宿舍。“咣当”一声把盆放在桌子上开始给我们分鸡蛋,平均一人4个,分完了,还对我们回头一笑:“多吃点啊,六级考试也快到了,别因为献血影响了。”说完端着盆去别的宿舍发鸡蛋了。

班主任刚走,我们就在宿舍里暴笑起来。我们班主任实在是个神奇人物。1米7的大个子智商却只有2岁小孩的水平。宿舍女生极其不喜欢她,送她一个外号叫大傻妞。有次我正和其他系的人在学校走,就听见后面有人声音嘹亮地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我心里暗骂:谁啊,这么难听的声音也敢唱这么大声。一回头,看我们班主任正骑在自己的大破车上摇头摆尾地自我陶醉。我赶紧回头,装做什么都没看见。

相对于我们来说,男生和班主任的关系要好一些。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班主任能够顶着恶臭在男生宿舍一呆就是一上午?或许这就是异性相吸的原理?就象是女老师喜欢男学生,男老师喜欢女学生一样,所以每逢期末考试遇到男老师,我们就找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去套题,遇到女老师了,就让男生牺牲色相。别说,这个方法还是屡试不爽的。

(三十三)

每一列火车上面,一定有一位帅哥是你想泡的,大二的夏天,我们宿舍的彭就非常成功地在开往威海的火车上泡了一位。这位,就是碟仙给他的林姓男友。其实那次去威海是我们七八个人一起的,月老家是威海的,她父母又是极好客的人,邀请了我们好几次,于是期末考试一完,我们一干人就浩浩荡荡地杀向威海。同去的大部分是宿舍的女孩,还有一个党代表就是亮的男朋友仿。

我们几个人刚好占满两个四人的座位,一些人吃东西闲聊,还有几个凑在一起打升级。输了的一方要按照赢家的要求做一件事。很快,彭的那边输了,仿指着不远处几个看着也是学生模样的男孩在彭耳边说了几句话。彭立刻强烈地表示反对。仿撇撇嘴:“愿赌服输,不能耍赖。”彭犹豫一下,迟疑地走到那几个男孩面前,说了句打扰,蹲下就把一个男孩的鞋带解开,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再把他的鞋带系上红着脸回来了。我们这边已经笑得不行了,那边被系鞋带的男孩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眨一眨傻傻的样子。

过了一会,男孩站起来,看着象是要去厕所,刚迈出第一步就一个趔趄栽在同伴身上,仿带头哈哈大笑起来。那个男孩的同伴愣一下后也跟着笑起来。就这样我们两拨人熟悉起来,下火车前留了电话号码和姓名。后来的事情可以概括为风调雨顺顺理成章,林以被彭捉弄为由频频打电话要彭对他进行精神赔偿,赔着赔着,我们屋唯一一个曾坚定地宣布大学要独身的女孩就把自己赔出去了。说到我们宿舍女孩找男朋友,本来有一个规定的,就是谁找到了男朋友就要那个男孩请全宿舍女孩吃烤鸭。可惜当初夜谈会说得好好的,一旦真的实施大家就都不认帐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向着自己男朋友了,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们还是一顿烤鸭都没吃上。

接着说威海之行。到了威海之后我们都住在月家里。好在她家比较大,我们七八个人都可以住下。我和亮住在了阳台。月家里的位置很好,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见海。出门走5分钟就到了海边。虽然是夏天,海边的夜晚仍然很冷,我和亮穿着睡衣披着毛毯闲聊。聊天的内容不可避免地说到了成浩。亮问我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一直这么等下去。我看看她。听见心里一个很坚定的声音,是的,我要等下去,给这段感情一个结局。

在威海热热闹闹地玩了三天。这三天里我们吃了无数海鲜。每次吃饭时大家都是说说笑笑的,只有仿先是埋头猛吃一顿,吃得差不多饱了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和我们聊天。我们称他这种行为为“浅薄的小农意识”。从威海回来的第二个目的地是云南。98年刚好世博会在昆明举行。我们攒了一个学期的钱决定去凑凑热闹。而且班里的两个女孩一个在昆明一个在玉溪,住宿吃饭问题都很好解决。那年去云南的火车上人很多,我们坐在临近门口的地方想去趟厕所还要挤20分钟。而且走过去的时候根本踩不着地,都是踏着别人的脚过去的。和我一起去云南的除了宿舍的女生外还有昕的男朋友。我们在上火车前买了很多零食,果冻瓜子话梅。可是防不胜防,这些东西还是在几个小时内被我们全部歼灭,昕的男朋友目瞪口呆,说是没发现原来女孩的战斗力也这么强。

北京到云南坐火车需要两天一夜,下火车的当天,因为一直坐的是硬座,我们几个人的腿已经肿得和发面馒头一样。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游兴,当天下午稍做整顿后第二天就向着世博园出发了。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昆明,觉得那是一个没有太大个性的城市。和后来我们去的丽江相比,那真是差得远了。在昆明的第二天则去了石林,石林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人很多,照出来的相片里居然找不到被照的人在哪。在去石林的长途汽车上导游讲了一些彝族的习俗。其中有一条是他们把上厕所叫唱歌。据说有一个彝族人去别的地方旅游,和导游说:“小姐,能不能停下车,我想去唱歌。”小姐看他一眼:“没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着大家面唱好了。”说完对着游客说:“大家闲得无聊的话我们可以来男女大合唱啊。”

昆明之后,我们又去了大理、丽江。在大理时游船在洱海漂了一天,我们也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苍山如屏洱海如镜”了。云南这趟旅行里,我最喜欢的是丽江。丽江古城很宁静,就象是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走在石头路上时感觉自己的心空无一物。风吹过的时候,有风铃丁零丁零地响,谁家饭菜的香味一点点飘过来,象美人鱼的歌声诱惑着路人。在丽江,我们也吃了印象最深刻的一顿饭。那顿饭全是丽江的特色菜,现在记得名字的有肉灌肠,有丽江粑粑,还有一个汤,味道很鲜美。就是那道汤,害的我们几个人半夜爬起来轮流上厕所,第二天差点连玉龙雪山都没有爬上去。

云南的最后一站是玉溪,亮的家。我们又是一帮人全部住在她家。因为地方不大,所以是男女住一起。同行的女孩里有一个对面宿舍的,皮肤很黑,晚上睡觉时穿了无袖的睡衣。睡在她旁边的是昕的男朋友。第二天早上昕男朋友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他昨天晚上做梦梦到阿拉伯飞毯了,飞毯上坐的就是那个皮肤黑黑的女孩。我们自是乐得不行。

8月上旬,我们几个人在云南玩完各自回家。我在回北京的路上又和莹一起去骚扰了一下她的老家重庆。空调火车上很冷,我拿了毛衣穿在身上,火车到重庆时才发现那里很热,我们穿着毛衣下车时把莹的爸爸吓一跳。莹的父母又是好客的人,虽然只在重庆住了四天,我还是玩遍了整个城市吃遍了所有小吃。莹的爸爸一定要在一个无比炎热的中午请我吃火锅,而且说是最正宗的火锅。于是我们顶着毒毒的太阳,围着一个大火炉,一边流汗一边吃,吃得我第二天嘴边起了好几个泡。

从重庆回到北京时已经快开学了。转眼,我们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

(三十四)

大三开了门写作课。教我们的是本系老师,年纪不大,个子很矮,长得象《狮子王》里的丁满。第一节课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听系里老师说你们班很团结,可是光团结没用,你们看看自己上学期的考试成绩,专业课不行基础课也不行。我这堂课很重要,你们不好好学的话我不会让你们简单过关的。或许你们觉得我拽,不服气的话就写出东西给我看。”说完开始讲一些小学生就知道的写作技巧。我和莹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时听见丁满说:“还剩15分钟,你们在这个时间里给我写一篇文章,长短不限,随意发挥,写完的下课去吃饭。”

我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假条

学生程暖暖于二十世纪最后一个春天夜色比较辉煌的时候,用一个男人的眼神干掉了自己。她要去找一个叫成浩的人。请假一辈子。此致

敬礼。

后面加了一句“不是玩笑”。写完交上去,拿起书包走了。

第二次上课,丁满先把我提溜起来:“你们班谁叫程暖暖?”我懒洋洋地站起来。“以后我的课你可以不来,但是期末考试教一篇10万字以上的文章给我。”

我点点头,从他面前走出教室。

(三十五)

为了迎接45周年校庆,学校开始大修土木。其实这样除了给我们学生带来许多不便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好处。很快,学校主楼翻修一新,橙黄色,被我们称为北京市最大的公共厕所。公共厕所前是一个音乐喷泉,不到重要时刻不喷,到了重要时刻喷了也和音乐不符。常常是音乐响起水柱落下,音乐落下了,水柱却气势滂沱地冲上来。

校庆在11月举行,在此之前中央台的一些主持编导来学校和学生进行了一场足球友谊赛。这些人都是原来广院毕业的。上半场崔永元和白岩松都上了。最显眼的是崔永元,满场跑,我转过头和站在旁边的涛说:“小崔挺牛的啊,体力这么好。”涛那时正在实话实说兼职,转过头看我一眼:“崔永元才不行呢,你看吧,不出5分钟就下场了。”我不信,撇撇嘴,再转回头看场上时发现已经找不到崔永元了。再看台下,他正弯着腰气喘吁吁呢。

校庆当天很热闹,请了很多名人。晚会是在操场举行的。由于操场太小,只有大一大二的人可以参加,好在我是校报的编辑,象模象样地挂了记者证一直站到演出结束。11月夜晚的风很有力度,我和莹被冻得淅沥哗啦,任寒从宿舍拿了厚厚的大衣给我。“暖暖,难道你不会照顾自己?”我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暖暖,每天浑浑噩噩地忙完后,躺在床上听着许巍唱《执著》想着你,觉得生活也不是了无生趣。虽然对你这份感情的自信程度要远远小于渴望程度,但我还是不能自已地想你——坦白地说从“身体之外”我一直在逃避或者想逃避你,以此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病态的;我一直想用形式上的忙碌来冲淡你,但如你所知我失败了。所以结论是:我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一直在病态地渴望你。昨天晚上在图书馆发呆,看着层出不穷的美女,我想每天在这里泡不信就泡不到一只鸟,我又不是残疾人,但自己也知道我无论如何舍不得错过你,,冥冥中感觉你好象是从似水流年中漂流过来的孤儿,正好漂到了我身边,让我情不自禁地想疼你----我不想让你再一个人流浪。”

“任寒,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让我拿什么还你。”

任寒没有看我,自顾自地接着说:“开学三个月,我们在校园碰到12次,在图书馆碰到3次,一起做报纸2次,你和我说话5次,第一次是‘好久不见’最后一次是‘你让我拿什么还你’。暖暖,我喜欢你两年了,现在的你,不需要还我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要学会承受生命,承受其轻,承受其重。”

任寒转过头,拉紧披在我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再看见你以前那样暖暖的笑容?”

(三十六)

冬天的时候有一个游戏在我们班里忽然就流行起来。第一次听是同屋的君讲给我们的。君一进宿舍就说:“来来来,给你们算命啊,看看你们结婚的最佳年龄,都按着我说的做。”屋子里的几个人一听算命立刻来了精神,都从床帘后探出脖子。

“以下你们算的结果都不要说出来,自己心里默算就可以,我开始啦?”“开始吧开始吧。”“1到9,选出一个你最喜欢的数字,然后乘9,得出的数个位十位相加,算完了吗?算完了以后加完的数再加20,然后减去你们以前KISS过的人数,得到的数就是你的结婚年龄啦。哎?你们都是多少啊?报上来听听。”

“我是29。”莹嚷着“怎么这么晚啊,我还想毕业就结婚呢。”

“我是27,还成。”

“哇噻,我24就结婚啦?那也太早了吧。”

我刚想说自己的发现君在那边已经闷笑到内伤。想想不对,于是问她:“你搞什么小把戏,没那么简单吧?”同屋女孩也开始觉得上当了,一起冲上去准备严刑拷打。

“好好,我说我说,告诉你们吧,不管你们选哪个数字,在算KISS之前得到的都是29,也就是说这个题目其实是算你们和几个人打过KISS的,嘿嘿。”大家又算了算,果然是这样,立刻大呼上当,作势要去海扁君,君赶忙求饶:“好姐姐们,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被骗了的,大家都是受害人,都是一样一样的啊~~~~哦,对了,你们知道吗,我今天还看到一个新闻,说是清华北大每年都会有好几起学生因为学习跟不上而自杀的事,说什么市教委已经发出通知,要是再有自杀的事情发生就撤校长的职。”

“哎~~~这和咱们又没关系,广院是绝对不会出现学生因为学习问题自杀的,顶多也就是个为情所困。”

“我觉得啊,教委应该补充一条,规定清华北大每年自杀人数不得多于3人,广院则不得少于3人。”我刚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正在泡脚的盆里的水越来越少,仔细一看,才发现盆底已经漏了一个大缝,我倒掉水,郁闷地蹲在地上:“啊~~怎么办,盆漏了,又是月底没钱的时候,谁好心给俺买个脚盆啊。”正抱怨着,电话响了。我顺手接过电话,有些气哄哄的声音:“喂,你好,找哪位?”对面是同班东神秘兮兮的声音:“喂,暖暖吗?我是东,你跟咱们班女生说一下,勇买彩票中了50万,要请你们吃饭呢。”“啊?你胡说呢吧?鬼才信你!”“没有没有,我说真的呢,勇今天下午刚对的彩票,现在都打电话叫他爸妈坐火车从河南来啦。你们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尽管说,勇这回要大开杀戒。”“切~少来,鬼才信你,你以为真是天下掉馅饼呢,50万说中就中?”说完,我“夸”地把电话挂掉,回过头和同屋女生说:“刚才东打电话过来说勇中了50万。”同屋女孩一阵狂笑:“他要是中了50万我早就傍上大款了。”

大家正笑着,却听见楼下男生的哀鸣:“程暖暖,201的程暖暖,下来一下。”我急匆匆跑到窗口:“来啦来啦,不要乱叫。”说完跑下楼,见班里几个男生拿着个大袋子,勇把袋子递过来:“暖暖,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中了50万了,但钱还没拿到,所以只能先请你们吃点小零食了。”我打开袋子,看见里面都是日本豆话梅一类女生喜欢的东西。“你。。。不会是真中50万了吧?”我迟疑着,还是不能相信。“骗你们干吗,我要是不中哪有钱给你们买吃的?”“就是就是,暖暖,快回去跟咱们班女生说,问问她们想吃啥想要啥,尽管开口,咱们勇现在是款儿爷。”

我看看勇,再看看袋子,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那。。。我可以要个洗脚盆吗?我的坏了,刚才还发愁呢。”

“就这要求?成!十个都没问题。”

“那。。。。我可以要个镶钻石的洗脚盆吗?”我再问一句。

“靠!程暖暖!你也太贪了吧!”

我嘻嘻一笑:“好了好了,开玩笑的,那我把东西拿上去分了?”

“行,你回去吧,还挺冷的,对了,注意保密工作啊,除了咱们班的就别让别人知道了,万一有人谋财害命就完了。”

“OKOK!我上去了。”

我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推开门,上气不接下气:“哎哎!不得了,那家伙真中50万了,还给咱们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三十七)

对于勇中了50万这件事,我们宿舍的女生一边吃他送来的零食一边表示了极大的遗憾。

“哎!要是咱们班别的男生中了50万就好了,起码咱还能昧着良心傍一下,可是他~~哎,总觉得对不起自己啊!想傍都没法傍。”

“是啊是啊,你说要是以后真的为了这50万跟他结婚了,半夜一睁眼,看见这么丑一个人睡自己旁边还不吓死?”

“你们说说那50万得多少钱啊。你看人家勇的爸妈生了个什么儿子,还没工作就挣大钱了,估计我这辈子都见不到50万啊。”

“啊,对对,我要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也多买彩票。”

于是一直到熄灯前,屋里的女孩都在忙着给家里打电话,就好象中了50万的是自己一样。而家长们对50万的反应也不一。

瑾打电话过去,操着大连口音:“爸爸,是我啊,对,今天是没到打电话的日子,我是想跟你们说啊,我们班有个男生中了50万啦。”瑾的爸爸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句话:“瑾瑾,不早了,洗洗睡吧。”

莹打电话过去时她爸爸正在忙公司里的事情,只是象征性得“恩”“啊”了几句,对50万没有太大反应。莹挂了电话后说:“哎?不象我爸的风格啊,他最喜欢听这些什么中奖受骗的事啦,怎么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事实证明,莹对她爸爸还是相当了解的。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电话声吵醒。莹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就听见她爸爸在那边嚷:“狗儿啊(莹的小名),你昨天打电话说你们班男生中了50万?真的假的??”“爸爸,真的,你怎么反应这么慢,我昨天跟你说的你今天才大吃一惊。”“哦哦,我昨天忙工作,没仔细听,狗儿,快说说你们班男生怎么中的。。。。”

---舞凌乱 J

(三十八)

同屋的女孩一直在为勇中了500万的事情而群情激昂着。直到元旦前的一天,那天我们正在宿舍吃饭,莹冲进来:“哎呦喂,你们看见海报栏没有?上面有咱们班男生给咱们的信。”我们一同跑去海报栏,看过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中50万大奖的事。那不过是男生一个善意的谎言,用他们信里的话说就是“希望在世纪末给班里女生一个浪漫的回忆”,连那些零食也是男生一起凑钱买的。我们自然感动得不行。同班三年,一直没发现班里男生也这么浪漫。于是我们讨论着,也给男生一个小惊喜。

同屋的女孩一起出去买了个曼可顿的蛋糕胚,又买了一些水果一桶奶油,开始自己动手做蛋糕,把奶油打匀把水果切好,发挥每个人的创造力在蛋糕上胡抹一通,最后很煽情地在蛋糕上写了“相亲相爱一家人”几个字送到男生那边。说实话,那个蛋糕被我们做得很难看,甚至有点恶心,但据仿说最后男生还是把它们一抢光了,外宿舍男生看见后羡慕得眼直发红。

就是这样,我们班男女生在外人看来已经达到了一种老夫老妻的关系。在几次全班一起吃饭的时候男生喝完酒甚至给女生讲起黄色段子来。对这一点,女生一开始很不屑,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默认了。其实我大学里第一个段子并不是从男生那听来的,而是同屋亮讲的。有一天晚上熄灯后亮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从仿那听来一个笑话,给你们讲吧。有一个男的娶了个老婆,新婚之夜他问女的:这是什么?女的想了想,说:是什么什么吧。男的一听不高兴了,连这也知道啊,太不纯情了!不行不行,给女的休了。然后他又娶了个老婆,问:这是什么啊?女的看了半天,说我不知道。于是他们就什么了。什么完男的高兴地抱着女的说:老婆啊,你真好,我真喜欢你,现在你是我的人了,也该知道这是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记住了,这是什么什么。女的一听倍儿不屑:少来了!我见过那么多的什么什么,哪有这么小的,这也算什么什么?!

大家听完后反应不一,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莫名其妙。莹一脸迷茫地追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明白?”君和瑾在这方面知道的比较多,而且也比较放得开,就一点点解释给她听,莹听完后,扁扁嘴:“不要毒害未成年人!”

在君和瑾知道宿舍女孩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知道得都很贫乏后,就宣布要给我们上生理知识课。有段时间宿舍一熄灯这两个人就一唱一和地说:“来来来,扫盲了,今天给大家讲的主要是孩子是怎么出来的。哎,莹,你又想戴耳机啊,就你知道的最少,还不谦虚。”莹无奈地看一眼君和瑾:“姐姐们,饶了我吧,我一听你们讲这个就想去厕所。”

(三十九)

世纪末的到来让学校里有一种异样的狂欢气氛。但冬天依旧冰冷,呼吸凝结在空气中迟迟不能散去。对成浩的思念在这个季节里又如水一样漫过我。

成浩喜欢打游戏,常常拿着PS一玩就好几个小时,我在屋子里大声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斜眼看他,他全然不知。我无聊地一屁股坐在床边,按下音响,那种没心没肺的韩国音乐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成浩依然专注地盯着屏幕,我拿起一张纸开始大声地擤着鼻涕。成浩看看我,皱皱眉,走过来让我小声点。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好象没有听懂,他再说一遍,我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摇摇头,然后递给他纸和笔,示意他写下来。成浩在纸上写着:淑女,拜托,不要这么大声音……”擤鼻子的“擤”他不会写了,抓抓头想了一会儿但没有想出来。我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抢过纸片儿,声音清脆地说:“就知道你不会写擤!”

成浩看我一眼:“你又没事情做啦?”“是啊是啊。”我指指胸口,“这里空荡荡的。”“为什么?”我看一眼成浩,奶声奶气地说:“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

成浩关掉PS,把我搂在怀里,我抬眼悄悄看他:“成浩,我不想叫你这个名字啦,我给你起一个亲密一点好听一点的名字好不好?我觉得叫你成浩太见外了。”

成浩说:“见外?不会吧,人人都这么叫我。”

“就是人人都这么叫我才不乐意。我干嘛要和他们一样,所以,我一定要给你起个别的名字。”

“不用吧~~”

“嘿嘿,就叫浩儿怎么样?”

“去死吧!浩儿这么肉麻,女孩名。”

“那笨笨呢?你觉得笨笨好听吗?”

“笨笨是狗的名字!”

“狗又怎么了,你不想做我的小狗啊?”

“……”

“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

“不想。”

“其实做小狗也挺好的,”我一说就来劲了,企图花言巧语说服他:“要是你愿意,我就特别想做你的小狗,又不用上学,又不用花钱买衣服,你给我喂点骨头就行了。到了星期天的早上,你就在我的脖子上栓根小铁链儿,我跟在你的脚后边这样颠儿颠儿地跑,你说好不好?”说着,我弯起两只手放在胸前,“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嘛。”

成浩听着我的话,嘴边浮现一个陶醉的微笑。我估计当时他脑子里一定浮现出一副自己身穿运动衣,在公园里面的杨柳湖边拉着我脖子上的绳子慢跑的情景。成浩笑着说:“好。”

“那我就叫你笨笨喽。”

“不行。”

“刚答应的就不算数了啊?”

“我是说你做小狗好,不是说我叫笨笨好。”

“哎!”我叹口气,“成浩你到底爱不爱我啊。”

“怎么这么说?这和我爱不爱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看,是这样的,”我解释说:“你要是爱我的话,就该迁就我,那我说什么的话你就该举双手双脚赞成。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你根本不在乎我了。”

“可是你假如的‘不赞成你的话’的并不是‘我爱你’的条件。这种问法等于是一个陷阱,无论答会还是不会都会上当。就好象:你是想做一个好孩子上床睡觉呢,还是不听妈妈的话继续看电视?正确的回答是:我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我的天呐!”我张大了嘴巴,“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还会有这么缜密的思维。你也太聪明了吧!”

成浩略微得意地抬一抬下颌:“不要崇拜我。”

(四十)

世纪末的最后一天,整个学校一片歌舞生平。班里包了学校附近的日本料理店一起庆祝。吃完饭后桌子椅子都被摆到一边,有人放出了动感很强的音乐,大家开始跳舞,没有规定的舞步,象是群魔乱舞。我坐在一个角落,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心里忽然没有来由地悲伤起来。顺手拿起身边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喝下去半杯。那是我第一次喝啤酒,并没有觉出哪好喝来,但总听人说借酒浇愁,若是这酒真能浇灭我对成浩的思念,给我一天心灵上的自由,再多的酒我也愿意喝下去。这种突如其来的脆弱狠狠撞击着我的心脏,我弯下身体,眼泪一颗颗掉在地上,溅成小小的几瓣。

成浩,没有你的这个冬季好长,似乎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漫长的季节。我还能走到春暖花开吗?听说世纪末,连运行在不同轨道的星星都能相遇,可我们却只能遥遥相望。我渴望这季节,忽然下一场雪,好把伤痛冻得没有感觉。已经习惯了寒冷的日子里有你在身旁,让我可以切实地感受到你。可是现在我伸出手去,却握不到你的手;我回过头去,却望不见你的脸。千年之后,是否还有我们锁定一生的契机?

君轻轻走到我身边:“暖暖。”我抬起头,给她一个虚弱的微笑。“暖暖,和我回宿舍吧。刚好我男朋友说12点整给我打来电话。”我点点头,这样不留痕迹的关心,只有君来得最自然。我和君走出料理店时已经11点50,我们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快到学校时,隔壁学校的男生宿舍窗口有人大声地对我们喊:“新年快乐。”我们回一句新年快乐。在那个时间,似乎人们都友好和善起来,不认识的也想问个好。

刚走进学校就听见喇叭里有人在一起喊着:“五、四、三。。。。”君急急说一句:“暖暖,我先跑了,马上就12点了,我怕赶不及。”说完开始狂奔,我跟在后面,也没有思想地跟着奔跑,风从而边呼呼地吹过。气喘吁吁地到了宿舍门口,听见里面的电话正在催人般地响。这时我们两个人才发现都没带钥匙。君一着急,平时踩着凳子都要很费劲才能爬上去的门居然被她很轻易地就翻过去我愣在门外--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君拿起电话:“喂?”里面并不是她男朋友强的声音:“请问,暖暖在吗?”

“暖暖,你的电话。”君在门里对我大声地喊。

“我的?我现在进不去啊,你帮我问问是谁吧,告诉他我一会打过去。”

“是邱成浩。”

我再次愣在外面。

过了一会,君挂掉电话:“暖暖,邱成浩说祝你新年快乐,还有,他说他3号来北京,会来看你。”

我仍呆呆地站在外面,眼泪“哗”地流出来,肆无忌惮却畅快无比。

暖暖:

醒来看表,11:51。

千年变成了新,我想写一封情书,而且是写给你。

你是幸运的,千年之初就有人爱上了你;你是不幸的,爱上你的人是我。

我想讲很多话,但是不知从何讲起,既然是写给你,先从你讲起吧。不过,我又是个自私吝啬的家伙,所以还是先说我吧。没有做成你生命中第一只偷桃的猴子,也不是你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很希望能成为新千年的一头驴子,卸下前一千年的所有货物,驮上你,在没有方向的风中狂奔,跳舞,嚎叫,或者先把你摔伤,或者先把我自己累死。如果你摔伤了,我会停下来,舔噬你的伤口,让你痊愈,那时你还可以陪这头笨驴走一段路,也可以毫不顾忌地离开,不用回头,我不会跟着你,我只会嘶声竭力地嚎叫,那是我在为你送行,为你祝福。如果我先死了,你下来,和我并排躺在地上,一起休息片刻之后你可以走了,不要理我的尸体;看得见我眼挨地的那块有一洼水吗?那不是唾液不是汗水更不是鲜血,那是我临死前最幸福的泪水。不要再看了,再讲一遍,别理我的尸体,风会把它吹走。向前走吧,到你老了,你会记起,曾经有一头驴,叫任寒。

再说你,你的出现没有另我目瞪口呆满地找牙,开始你是一只兔子,后来你是一头小鹿,我想让你变成一匹猫可你偏不。四年前,我把灿烂一词在我的字典里删掉,那只兔子让它重新恢复,那头小鹿则让它再次使用。其实我有点贱,但程度不太深,离贱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关于这种想法,古人讲得比我好,他们说成:知其不可而为之。千年的前夜,看了一个很臭的人写了几句话:人类只剩下两个小时,一个小时在冥思苦想,一个小时在谈情说爱,还要抽出5分钟大便。我想,我冥思苦想的那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连大便的5分钟也包括在内,因为这5分钟我也在冥思苦想:她们怎么会喜欢他的,而不会喜欢我呢?

越想越是一个傻问题,我最后的答案是答非所问的:管她们呢,只要暖暖喜欢我,他们就只有嫉妒的份了。

我不知道这封信我敢不敢给你,如果我给你了,先不要一口回绝,也不要先骂我神经。先赞一下我的勇气吧,过了一个世纪,这是我身上多出来的值钱的东西。更不敢想象的是,如果你答应了,我一下高兴疯了怎么办,你是那般传统和稳重,你真要守着一个疯子过一辈子了,为你痛苦,为你悲哀,自古红颜多薄命,都21世纪了,美女仍然不能长寿,天下人的面子都丢尽了。

你不应该答应我的第二个理由便是,我这个人太正统了,越轨的事情一点都不敢做,烟不会抽,酒不会喝,麻将就搓一局,平时还太勤劳,什么事都想做,并且做什么都一心一意。你说有朝一日,我整天只知道一心一意地做家务,没工夫理你,中国电视又那么没劲,这种生活无异于削发为尼。

真他妈的没完没了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列出一千零一个理由,用一万年加一上午邓小平理论课写给你。

我在上世纪的其中一年,也是上个千年的其中一年,更上上个十年的其中一年,说白了就是1997,11月的一个晚上,我这个没志气的,我哭了,我很想骂你,骂得你狗血淋头,我苦心经营的一个陷阱,你竟然轻而易举地绕开了,一个伟大的阴谋就在几分钟内落败了,我感觉这是我一生最愚蠢最下贱的失败,这里一点都没骗你。

后来我没骂你,还给你笑脸,从这里你可以感觉我脸皮的厚度,我穿了几十层华丽的外衣,它们共同的名字叫虚伪,我希望你为我脱去一层,再不然就为我再穿一层。

如果,其实已经没有什如果了,我最好还是从师阿Q门下: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有什么稀罕的, 大丈夫何愁无妻。你身材不迷人,脸蛋不漂亮,你不是款姐,你也没有大权在握,该有的会有,没有的不强求,象我这么好的男人,不怕没人爱。所以,你拒绝我好了,我会在心里把你贬得一文不值,然后我还会自得其乐。暗夜里,我的眼泪爬出我的眼眶,,经过耳边,滑落到枕头上,这时,你肯定会出现在我模糊的泪眼中。你逃脱不掉的,程暖暖。这又是一个陷阱,子夜十分了,我还用泪光监视着你的脸。如果我有幸入睡,我在梦中也不会放过你。

迷恋你的灿烂,难忘你的可爱,据此占为己有,是我世纪初的第一个愿望,或者是奢望。古有癞蛤蟆,其实人家也只是想想,说别人妄想有点过分,只上痴心二字说得挺好的。

暖暖,我渴了。现中午1点45分,我害怕本世纪我写不完这封信了,我感觉我是那个穿着新衣的皇帝,我知道我那个臭毛病还跟着我来到了新千年:喜欢骗自己,自我感觉良好。暖暖,我说要有水,但还是没有水。

我想陪着自己去喝水了,先写到这,希望你不会给我继续胡乱写下去的机会。

反正,你需要给我一种回答。

他们的,任寒

你的,还没来呢

2000年下午

(四十二)

我在床上呆呆坐了半小时,洗漱后回信:

任寒,现在的暖暖已经不是97年冬天那个可以和你一起自习一起欢笑的暖暖了,现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生想要的爱。你曾说爱是一场等待,你可以等我,你可以原谅我让你等待了一个千年,你可以原谅我,可是谁能够原谅你?你看你把你自己也弄疼了,你给了我放纵的时间却没有给我承担放纵后果的勇敢,我给了你等待的毒药却没有给你解毒的快乐。你让我怎么安心。我想你快乐,不是虚伪的是发自内心的。是看着镜子时依然固执的快乐。

你能快乐吗?

你让我心疼了。

我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我情愿不好,但是,我承担不起你对我的好,也给不起你想要的好。

对不起。

(四十三)

成浩在三号下午到了广院。见面的时候我有一些发呆,成浩哑着声音叫我:“暖暖。”我摸一摸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成浩拿出面巾纸一滴一滴为我擦干眼泪。过了一会,我深深呼一口气:“成浩,我哭好了,我们说话吧。”

晚上,我和成浩及他朋友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饭。早早吃完找了个理由一起回了他住的宾馆。回去的路上,成浩嬉皮笑脸地对我说:“小姑娘可以嘛,不但能把我迷倒,对我朋友也很有一套啊,刚才我朋友还偷偷跟我夸你呢!”

我扑过去,一边打成浩一边装出很凶的样子说:“敢嘲笑我?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

“好了好了,不敢了。”

“要说老婆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

“说呀!”

“老婆大人,今天是普天同庆的节日,而且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定节假日,你就解放我一天,不要让我留下太屈辱的记忆好不好?”

“那就算啦!”我装出通情达理的样子,嗯嗯地点点头。

到宾馆以后,我换上前几天新买的一件大红色的上衣,把头发散下来。在成浩面前转了几个圈:“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

“怎么个漂亮法,形容一下。”

“嗯……漂亮得直冒泡儿。”

“恩~~~还有吗?”

“漂亮得全世界的飞机都撞到一起。”

“嘻嘻,还要还要!”

“漂亮得,”成浩突然伸手狠狠抱住我,“象我的新娘子!”

“讨厌!谁是你的新娘子?”我在成浩怀里挣扎着,抽出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暴君!受死吧!”

成浩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想谋杀亲夫?”我翻身压住他,奶声奶起地唱道:“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他去赶集……”

一年没见并没有让我和成浩有半点生疏,我选住最舒服的角度在他怀里撒娇:“渴了渴了,成浩,要喝水。”成浩下床倒一杯水给我:“暖暖,我不在的时候难不成都是你同屋给你倒水吗?小懒猪!”

我在杯口抿一下:“这水怎么一股游泳池味儿啊?”

“不知道啊。”

“肯定是你进去游了一圈儿!”我闭着眼嚷嚷。

“不是啊!”

“还不承认,”我把杯子递给成浩,“你的情况政府都掌握了,不老实交代要吃苦头的。说,是不是刚才趁我不注意在暖瓶里游了一会儿?”

“我本来,”成浩说:“是想给你倒水喝的,可是一不小心掉进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还差不多,我最烦你撒谎了,知道吗?”

“知道了。”

(四十四)

世纪末并没有象书上预言的那样让世界毁灭,一切照常运转,西街烤红薯的大爷依然双手揣在袖子里招呼着过往的行人,东街卖苞米花的大妈依然在4点摆好摊等着谗嘴的小姑娘,而女生楼下的阿姨也依然会在11点准时把灯熄掉。说到那些阿姨不得不声明的是其实她们已经不能算阿姨而是大妈了。同屋的女孩大一时傻傻地叫着“大妈”却发现她们爱理不理。后来注意到高年级的人都很甜地叫“阿姨”。我们这才醍醐灌顶地恍然大悟,从此也“阿姨”长“阿姨”短地叫起来,还时不时送一些吃的给她们,弄得那些阿姨心花怒放,每次我们屋的卫生检查都得一个满高的分数。那时学校规定宿舍不能拉帘子,违者没收帘子罚款200大元还要交一份检查。面对这样的白色恐怖我们只能晚上睡觉时把帘子拉上,白天上课前再收起来。有次学校后勤突击检查,刚好我们宿舍两个女孩忘记收,楼下的阿姨居然手疾眼快地帮我们挡了过去。可见我们和楼下阿姨的关系有多铁了。

话说正题。一切都照常运转的结果就是期末考试又象往年一样隆重登场,压得人喘不上气。在大学四年所有的考试中,那一次考试准备最为繁忙。因为那学期有几门和数学稍微有点关系的课程。平时对于不喜欢的课我是从来不强迫自己学的,这样得到的结果就是有三门课我要在一个星期内自学会。还有一些要死背的科目,这些让我打心眼里感到厌恶。同样,成浩在回韩国后也将面对考试,所以来中国并不能使他太放松。休息完元旦的三天假期后,我们买了大量的食物开始在他住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学习起来。到了第三天,屋里的东西全部吃完了。我和成浩占据桌子的两端,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叫卖鸡蛋灌饼的声音。我有气无力地说:“想吃。”成浩也说:“想吃。”

“那你还不去买?”

“你怎么不去?”

“邱成浩”我大叫一声,“真有你的!”然后快速站起来,穿好大衣冲出门外。不一会儿,我捧着两个鸡蛋灌饼进了屋,当着他的面开始狼吞虎咽。成浩眼巴巴地看着我:“暖暖,你倒是喂我一口啊。”我斜着看他一眼,狠狠地咬一下灌饼。“暖暖,给我吃一口吧。”我转过身,从大衣兜里又掏出三个灌饼:“恩~~~~这三个留着当晚饭好啦!”成浩饿虎扑食地冲上来:“我就知道我家暖暖不会让我饿着的。”

成浩在北京停留了一个星期。他走后,我开始整理混乱无章的生活。第二学期考试成绩下来后,我每门都是将将及格,但是我的心里很塌实,是的,很塌实。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成浩送的戒指,他把戒指带在我手上时轻描淡写地说:“暖暖,再等我一年半,一年半后我来接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的鼻子一酸,拼命点头。

这是成浩第一次对我承诺什么。

(四十五)

大三下学期学校安了校园网。我和昕分别买了电脑放在宿舍里。这样以来,我和成浩开始频繁用mail联络。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的关系比以前更密切了。

下床的君也经常用我的电脑给她男朋友强发信。我一直很欣赏君对爱情的坚持,有多少情侣在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里无奈分手,可她一直坚持着,乐观地坚持着。君有一次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暖暖,强说等他一毕业就回来和我结婚呢。”我以为,公主和王子将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可是正如张爱玲说的:这世间,又有谁的爱情不是千疮百孔?我不可避免,君也一样。

有天正在上课,君从后面传了纸条:“暖暖,我喜欢上一个男孩,但又不太能确定,强快要回来看我了,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该选谁。”

我被吓了一跳:“那个男孩是我们班的吗?你要想清楚,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不是,他是和我们一起上课的,叫徐斌,上海人,很有才气。”

“君,我没有办法帮你做决定,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定要想清楚,你和强已经三年多的感情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是好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自己做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所有的前提是你要保证自己幸福。究竟谁是你想要的幸福,你想清楚。”

“好的,暖暖,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谢谢你。”

“谢什么啊,我只是希望你能有问心无愧的快乐。”

两天后,君在熄灯后爬到我床上:“暖暖,我想好了,还是不能放弃和强的这段感情。虽然很辛苦,但我会坚持下去。”我笑笑:“这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呢,君。”在我看来,这只是君和强感情的一个小小考验,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是的,如果强不知道,这将永远只是我和君之间的秘密。

开学两个月后,强从国外回来看君。君拉上我一起去接机,我笑着摇头:“君,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最怕去机场了。况且你们两个这么卿卿我我的,我孤家寡人一个还不成了超级大灯泡?” “恩,也对也对,那等强来学校后我让他请你吃饭吧。”“好。”

强请我吃饭那天刚好学校上演一场话剧,我们三个人吃完后急匆匆地朝学校礼堂走去。

“哎,暖暖,今天那个话剧主演就是号称98第一帅哥的旭。”

“是吗?我总是听说这个人就是没见过,今天正好一睹芳容。”我笑着接过去。

到了小礼堂,刚好君认识学生会的人,我们提早进去了,挑了最前面的位子坐下。

“哗,这么近,都能看清那第一帅哥脸上有几条皱纹了。”我说。

“恩,难!据说那帅哥脸上除了英俊两字再找不到别的了。”君煞有介事地说。

“再找不别的了?那五官岂不是都没有,整个一个白板嘛!走吧走吧,看一个白板在舞台上晃来晃去多没劲。”强故意抬杠。

君白他一眼:“妒忌了吧?”

“什么啊!只是有点嫉妒而已。”

我在一旁笑弯了腰,能拌嘴架也是一种幸福呢。

看完话剧已经晚上9点多了。

“这场话剧也就一般,剧本还不错,不过演员演出不到位。”

“我觉得也是。哎,强,我这有伯格曼的《夏夜的微笑》,你要不要看?”

“要看,我一直想看一直没机会。”

“那一会我去宿舍拿了书咱们再一起去你住的地方。”

君回宿舍拿了书后欢天喜地地下楼和强一起出了学校。

第二天晚上,我逃课在宿舍里看电视,强打来电话:“请问君在吗?”

“她不在,上课呢,是强吗?我是暖暖。”

“哦,暖暖,你好。恩。。。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恩,什么事啊?”

“你认识一个叫徐斌的吗?”

“啊!”我飞快转动大脑,想起徐斌是前段时间君提起的男孩。

我一时语塞:“哦。。。我不认识。怎么了?”

“昨天君给我的书里夹着一张你和她传过的纸条,里面提到这个人,我想知道真实情况,你能告诉我吗?”

“我。。。。”我潜意识里开始袒护君:“君和那个男孩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时冲动,你要相信她,她一直都很在乎你。。。”

我和强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强显得很激动也很失望,他反反复复地说“没想到君会让我这么失望,我一直把她当成我在国外努力的动力。”8点多时君回来了,我把电话递给她,用耳语告诉她纸条的事。君的脸刹时惨白一片。

宿舍里很安静,隐约听见楼道里君哭泣的声音。熄灯后君才把电话挂掉。我披了件外套和她一起站在楼道的窗前。

“暖暖,我怎么办,强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释,他说对我失望透了。”

“你去找他吧,当面说清楚或许会好一些。”

“可是他不让我去,他说想自己安静安静。我怎么办,暖暖我后悔死了,现在才发现强在我心里是多重要,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和他分手之后我会成什么样子。”

“君,你去找他,去跟他说清楚,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静,你给他安静他只会胡思乱想的,去找他,告诉他你爱他,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君看着我,有些犹豫:“那。。。我去了?”

我点头,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君急忙穿了外套在阿姨睡觉之前冲出了女生楼。

第二天早上君一脸疲惫地回来,什么也没有说,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同屋的女孩都去上课了,我没有动,依然在床上看书。

“暖暖,我们分手了。”

我没有说话,等君继续说下去。

“昨晚我到强那的时候他正要出去找在北京的朋友。我跟着他,到了三里屯那边的酒吧。他朋友都在那了,两个男生三个女生。他们开始喝酒,我就坐在他旁边。后来他喝多了,离开酒吧的时候当着我的面吻了一个同去的女孩。我当时真的呆住了,站在那一动都不能动,然后他走了,他打了一辆车,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又跟着他到了宾馆,我想我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他让我进去了,可是,他跟我说他不可能再相信我了,没有信任的爱情就象海市蜃楼,他说我们分手吧。暖暖,我们分手了。”

我放下书,坐到君的床上。君把头放在我的肩上如孩子般地哭泣。

我抓住她消瘦的肩。阳光已经照进宿舍,灰尘安静地飘在宿舍,不动声色。

(四十六)

在君和强分手的当天,一个叫权恩庚的女孩找到我。

“请问程暖暖是住这吗?”一种不太流利的汉语。

我刚好拿着衣服准备去水房洗:“我就是啊,你是?”

“你好,我叫权恩庚,我是邱成浩的女朋友。”

我一时愣住。

“我偷看了成浩的信箱,知道你现在的地址,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可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无力。

我和权恩庚到了学校的水吧。我要了杯牛奶,给她要了咖啡。

权恩庚看了我很久:“成浩总是说你和我很象。”

“你来北京玩吗?”

“对啊,是来玩,我和成浩是一个学校的,我比他小,但是他很爱我。”女孩示威似地抬抬下颌。

“成浩知道你来吗?”

“他知道我来中国玩,但是不知道我会来找你,因为他不知道我偷看了他的信箱。我来是想告告诉你让你不要再缠着成浩了,你这样他很不快乐的。”

“我没缠着他。”我低下头。

“可是他说他对你有责任,他不可能不要你,但是他又很喜欢我,所以他很难过,他没有办法和你说,可是我不想看到他这样!”

“你也是华侨吗?”

“对。”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我怎么相信成浩是爱你不是爱我的?”

女孩拿出钱夹:“拿,你看,这是我们的照片,你不觉得我们很般配吗?”

我接过钱夹,看见照片里成浩很好看地笑着,旁边站着恩庚,虽然没有任何亲密动作,可是很默契。

我把钱夹递回去:“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我现在给成浩打电话,我会问清楚,如果他真的爱你,我会退出。”这是我最后的领地,我顽强地挣扎着。

“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号码相信你也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你打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成浩是不会承认不爱你的,因为他和我说过他对你有承诺,他不能背叛你。”

我看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瞬时凉了一半。这个女孩连我和成浩之间仅有的承诺也知道,可以想见他们之间关系有多亲密。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水吧的电话拨通成浩的手机。

“yao bo sai yao?”(韩语你好的意思)对面是成浩的声音。

我拿着电话,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轻轻挂了电话又坐回座位。

“你希望我怎么做?退出吗?”

“对。我只是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成浩你不喜欢他了,我希望你能放弃他,让他重新快乐,成浩总是说我和你很象,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这种爱情你是不会要的。”

我叹一口气:“好吧,我会写信给成浩的,你放心。”

权恩庚看我一眼:“你不会和他说我来找你的事吧?如果说了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我不会,我会告诉他我变心了。”

“谢谢你!”女孩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我垂下头发,绝望像水一样浸向我。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反复斟酌字句写一封删一封,最后只简单写了几句话发过去:成浩,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别人,我没有那么坚强的神经等到你来接我去韩国,我害怕了一个人的夜晚害怕了这种没完没了的等待。与其这样把青春荒废不如放彼此自由,找更完美的爱情。成浩,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责任,只有爱情。如果爱情没有了,就要勇敢说出来,现在我说出来了。谢谢你曾经给我那么多快乐的日子。一切的一切,我记在心里,只是不会再提起。

发完信已到了熄灯时间。我端着盆去洗衣服。水房空无一人。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终于放声哭出来。

(四十七)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成浩每天打过来电话找我。永远都是同屋的女孩接电话,然后说我不在。我躲在自己的床上一遍遍听着熊天平的《雪候鸟》。旧的信箱也被我废掉,我让自己彻底失去了成浩的消息。慢慢地,成浩的电话少了,他在最后一个电话里托同屋女孩告诉我希望我能快乐幸福。这样,从表面上看,我又恢复了以前平静的生活。

或许,比以前更加平静。如果说平静是对我失去成浩的补偿,那么我已经失去了真心爱人的感觉,我不会再进攻,也不会再受伤。

1999年5月24日的日记里,我潦草地写下一句话:离不开思念,回不到从前,我被你遗落在人间。

(四十八)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来的比往年都早。快到期末的时候我和同屋女孩又一起混在宿舍里不肯出门。好在现在宿舍里有了个电视,虽然很小,收的台也很少,但我们还是不亦乐乎地拿着遥控器翻来翻去。

《还珠格格》在那个时候就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每天晚上7点40左右,我们几个人齐刷刷地坐在月的床上,有时候人多了坐不下时有人会爬到月的上床,这个时候感觉就会很壮观,就象是叠罗汉,不时还有隔壁宿舍的人过来凑热闹。所以一部并不好看的连续剧就被我们看出趣味来。情况常常是这样的:每天看完后,女孩们会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连续剧里煽情地方学一遍,然后再大骂导演恶心,骂完之后第二天继续早早围在电视机前生怕错过哪怕一点点的剧情。

那个时候《还珠格格》每播出一段就有几个广告插进来。弄得我们很是讨厌。一会儿,插进来洗发水的广告: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我们齐刷刷地跟着说:秀发去无踪,头屑更出众。一会儿。插进来减肥茶的广告:肚子越来越小,感觉越来越好。我们再异口同声地跟上:肚子越来越大,感觉越来越差。

期末考试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力了。大部分科目都是考察课,交一篇论文就能过关,还有几门是死记硬背的,我们通常会在考前两天开始大背特背。因为那时考试的重点已经被我们套得差不多了,这样背才不会浪费记忆细胞。

我喜欢在图书馆后的一个阶梯上背东西。因为那个地方很凉快,而且不会被阳光晒到。一天中午吃过饭,我拿着欧洲文学史又到了图书馆后。坐在台阶上背了一会儿后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醒过来时发现任寒坐在我身旁安静地看着我。我很不好意思,揉揉眼睛:“任寒你怎么在这啊?”

“我从篮球场那边过来,本来想去图书馆借书的,正巧看见你了,本来想和你打招呼的,没想到你竟睡着了。”

“这种天气,真的让人很想睡觉啊。”我忙着解释。

“呵呵,对,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嘛!”任寒接着说:“暖暖,听说你和邱成浩分手了?”

“恩。我们不要说这个好吗?”我急急地转移话题。

“好吧。”任寒仔细看我一眼:“听说今晚小礼堂的电影不错,一起去看吗?”

“任寒,我。。。。”

“暖暖,你不要这么急着回绝我,我已经被你拒绝太多次了,就算是朋友,一起去看个电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好吧。”我点点头。

我和任寒在看过电影的那天后又象大一时一样恢复了比较亲近的关系。他知道我笑容的背后有太多的泪水和难过,于是一直默默地关心着我。在图书馆为我占座位,帮我划考试题,督促我每天按时吃饭。

同时,学校内部网里有自己的聊天室,我们常常约好了时间在聊天室里聊天。在那个时候,有很多面对面不好说出的话都可以很容易地说出来。

“暖暖,明天我7点半打电话叫你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去自习,你不许偷懒,我已经画好考试题了,这可是独家专访出来的。”

“好~~~~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小姑娘:)”

“任寒”

“什么?”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会这么容易恢复的。”

“说这些干什么。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啊。”

“啊?什么意思?”

“暖暖你以为我是白为你做这么多的吗?我可是要你回报的。”

“我怎么回报你啊?”

“恩~~~~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以身相许吧~~~”

“去死吧你~~~~”

“暖暖,我说真的,即使你还是不能答应我,我依然要告诉你,即使这个世界都不要你了,我依然会要你,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一直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的。”

“。。。。”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答应我,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要你明白这些,明白就够了,现在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好!”

我依然不能选择任寒。

我把成浩送的戒指从无名指上摘下来,买了一条链子挂在脖子上,那枚小小的戒指在我胸前神气地荡来荡去。成浩,你看,即使我们再不能再履行自己的诺言了,你依然存在于离我心口最近的地方。

(四十九)

记得上大一时我常觉得大四的学生很可怜,因为他们将面临的是艰难的就业和复杂的社会,校园时光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当我真的做了大四学生后竟然并没有这么多感慨,反而觉得大一大二的人实在是除了张扬青春外什么都不懂。在宿舍里夜谈时,我们老成地叫低年级学生“小P孩”。

大四上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就到了中秋节。一想到这将是我们在学校里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大家都有些伤感。班里的同学商量了一起吃火锅,为了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我们还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那就是去男生宿舍吃火锅。

当天傍晚,我们一干女生到了男生楼下。一个女生由两个男生左右夹攻地掩护,其他男生围在传达室门口转移大爷的视线。虽然惊险,我们还是安全地进了男生楼。上到三楼,看见许多认识的人,很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这些人也和我们打招呼,都走过去了,才惊叫一声:“啊?!你们怎么上来的。”我们留下一个得意的背影,进了男生宿舍。

据说男生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打扫了房间,可说实话,还是很脏。我挑了个干净一点的床位坐下。一低头,看见脚边一只“小强”在爬:“啊~~~~~蟑螂~~~~好象是~~~~`”我拼了命地喊出来。旁边的勇一个大脚踩上来:“这你也怕,还在广院混什么啊?”

我委屈地扁扁嘴:“这是蟑螂吧?我活了22年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它怎么这么恶心啊~”

“我们宿舍就盛产这个,今晚你要小心了。”涛在旁边嘿嘿地笑着。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晚上的火锅吃的很热闹。大家围在桌子旁,买了很多菜和肉,男生还开了啤酒。我们宿舍的昕和瑾比较能喝酒,于是一杯杯地帮我们挡下来,其他女孩都只喝了可乐。吃完火锅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男生拿出租来的盘:“我们租了5张,应该够今天晚上看的了,坚持不住的就去那边睡觉,这些盘都是最近的新片。”

我们关了灯,开始看周星弛的《喜剧之王》。过了一会,广告系的一个男生闯进来。由于关着灯,人又都密密麻麻地坐着,他并没有看见女生也在。

“哎呦,你们怎么看这种片子,装孙子呢吧。我们宿舍有好看的,你们看不看,绝对过瘾。”

我们齐刷刷地转头看他。他正光着上身手舞足蹈。

“哎,你丫说什么呢,文明点,没见我们这有女生吗?”

那个男生仔细看了看坐着的人,大叫一声:“他妈的,糗大发了。”转身跑了。

我们在屋里哄地笑起来。

那次在男生宿舍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关于这点,他们屋的蟑螂功不可没。就在看影碟时,我的余光看见两只蟑螂很悠闲地从桌子的一端爬到另一端。我碰碰旁边的涛,指给他看。涛很奇怪地看我一眼:“这是我们宿舍的成员,估计它们夫妻两现在是吃饱了溜神呢。”

“你不拍死它吗?”

“拍死?算了吧,我们屋的蟑螂是前仆后继的,拍死这两只,还有千万只,所以我们也就懒得理了,和平共处吧。”

听了涛的话,我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那晚我一直直挺挺地坐着没敢睡觉。因为我实在担心躺下后一转头发现一只蟑螂正在我旁边呼呼大睡。

第二天,我们早早下了楼,打算趁传达室大爷打扫卫生的时候溜出去。所有的人都出去后才发现大爷正在门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们理直气壮地看看大爷,浩浩荡荡地到食堂吃饭去了。

(五十)

中秋节过后,校园里的树叶开始扑簌蔌地往下掉,大片大片黄色的叶子像鸟一样从头顶寂寞地纷杳而落。我走在叶子雨中,感觉自己的身影孤单而落寞。学校操场看台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常常坐在那发呆,无意识地数经过天空的飞机。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一部分人对着干枯的树木练习发音,另一部分身材不佳的女生在黑暗的跑道上默默奔跑。看台上不乏那种更适合青天白日的恋爱。

就是这样,看上去很美。

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我知道自己心里少了什么。任寒有一次喝醉了,拽着我的耳朵说:“暖暖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一个活得很压抑的女孩,适合间或放纵一下自己。”我大吃一惊。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我想,任寒也许是无意的,但是他却把一个我从不敢正视的问题放在了我的面前,当周围没有太阳也没有目光时,我必须承认自己是虚伪的。

没错,我外表坚强,内心却脆弱无比;我鄙视盲从,却希望能被所有人接受;我假装很倔强,却常常自己否定自己;我拒绝被改变,却完全没有自信;我害怕失败,自愿放弃一个又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所以,到最终我什么也没有付出,什么也没有得到,我的一切念头只能诞生在脑子里,然后一个个抽掉。我每时每刻担心形象,告诉自己要温文尔雅、道貌岸然、和蔼可亲、活泼可爱,我的确过得太过压抑。

在失去成浩之后,这些事实都面目狰狞地站在我面前。让我想堕落,吸毒。月黑杀人。风高放火。

这么长时间之后,不得不承认,成浩就象是支撑我整个世界的一个力量,在他离开之后,我的世界混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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